2011年5月22日 星期日

第16屆皇冠藝術節【賊變】

文字: Kodance
網站: Kodance的戲胞集


觀賞日期:2011/05/14(六)
觀賞時間:19:30pm
演出團體:狂想劇場
演出地點:皇冠小劇場
導演:廖俊凱
編劇:何秉修
演員:陸弈靜、吳昆達、王辰驊
星星數:五顆星


  光是看到演員「陸靜」,好了,不用說了,可以直接買票了。

不需要有太多的懷疑,稍有遲疑,就會錯過一場好戲。

  在研究所求學的階段,曾經旁聽過Norman(杜子樹)老師的課程,他放了一部短片給大家欣賞,並且於課堂上討論影片內容。影片當中,飾演「母親」角色的演員,就是陸弈靜,陸姐。

  陸姐一直在飾演「各式各樣」的「母親」,或是類似「母親」的角色;例如在 國片《艋舺》當中,飾演「老鴇」(鈕承澤導演),也是一種「另類」的「母親」。如果在學校開設一門課程,課程名稱叫做「媽媽(母親)表演專題研究」,我 想,陸姐應該來為表演系所開一門這樣的課程,陸姐當之無愧。

  厲害!!真的只能用「厲害」兩個字來形容。

  「母親」,是什麼樣的「母親」?在陸姐的表演詮釋之下,看過她愈多的作 品,愈是令人感到「肅然起敬」,的確很了不起。因為「每一個」「母親」,都是「不同的」「母親」,你完全可以感受得到,眼前的「母親」,是什麼樣的「個 性」,在一次又一次的「母親」角色當中「徘徊」,一次又一次的詮釋,一個又一個令人鮮明的印象,一次又一次的「不同」,這才是「厲害」之處。

  一則又一則的新聞播報在耳邊不絕如縷,基本上讓人聽不清楚到底在講些什麼,可能是真的,可能是假的,如夢似真,有的清晰、有的模糊。不外乎就是一些充斥在新聞台的社會新聞,大概又在講些什麼兇殺案啦,強盜的啦,或是獨居老人的「故事」。

  這是一則有關於「獨居老人」的「故事」,一齣有關於「母親」的故事。

  或許劇作者(何秉修)的發想,就是從「新聞案件」出發,不過,並未向本人求證過,一切也只是我自己的「想像」。或許是取材於新聞內容,不過,我寧願單純地回到「故事」的本身,回到「母親」的「故事」。

  這個「母親」,有兩個兒子。大兒子從小到大都很「優秀」,小兒子,在母親的口中,一文不值,甚至「窩囊」。

  獨居的母親,要把「空房間」租給別人,小兒子搬離舊寓所,大兒子「據說」是「出國深造」了。背景音的新聞聲音,好像在提醒觀眾,在這種情況之下,可能會發生有人假借看房子的名義,行偷拐搶騙之實。

  上週才與朋友看了電影《下流正義》,裡面剛好有一段「故事」,也是類似的 情節。主角的母親帶著房客看房子,後來遭到「強暴」。由於電影內容並非重點,所以,其他的就略過吧。這也提醒了觀眾(在此是指如果有看過這部電影的觀 眾),的確,一個獨居的「女士」,在安全方面的確堪慮。但是,「賊」,還是找上門了。

  其實,在「母子關係」的「角力」,也是耐人尋味的地方。

  這是一齣「深沉」「悲哀」的戲。

  母親說,大兒子優秀、孝順;小兒子沒有用、窩囊。

  不禁讓人聯想到,在現今的社會,「到底」什麼樣的「兒子」才是「優秀」又 「孝順」的?人活了大半輩子,追求的是什麼。父母親總是把自己做不到的,當作是對下一代的「期望」,希望孩子們更好,至少比自己強、比自己好、比自己優 秀。常常聽見長輩們在討論,那個誰誰誰的兒子在國外工作;那個誰誰誰說國外的兒子很孝順,總是會打電話回家噓寒問暖。聽在旁人的耳裡,或許吧,但「孝順」 是什麼?

  聰明、會讀書、成就高,難道就等於「孝順」嗎?

  在這些長輩們的眼中,永遠看見的,是在「國外」的「那一個」,常常忘記身邊的「這一個」,在「身邊」的「這個」,常常被罵窩囊、沒有用。

  「為什麼你不能跟你哥一樣??」
  「都是你那個不成材的女兒,又要補習了。」

  好熟悉的話語,是不是在你我的身邊也常常聽見類似的「評論」。身為父母, 為什麼不能理解,每一個兒女,都是不同的「個體」,哥哥、姐姐優秀成績好,並不代表著弟弟、妹妹就能擁有同樣的「成就」。在同儕之間的比較,甚至夾帶著 「言語」的「傷害」,而不自知,這才是讓孩子感覺到最為「受傷」的地方。

  人,生、老、病、死。一直要等到自己生「大病」的那一刻起,隨著時間的推移,才能真的體會到「久病無孝子」這句話的真諦。很殘酷,也很現實。總是在最後將不久於人世的那段日子,才能體會到,最孝順的孩子,其實是在身邊供自己責罵、抱怨的那一個。

  劇中的母親(陸弈靜飾),不知什麼原因使得自己的雙眼失明。編劇很巧妙地 舖陳了這件事情,隨著一名奇怪又詭祟的男子(吳昆達飾)出現,揚稱要租屋,卻又對於租屋地點十分瞭如指掌,又埋下另一伏筆。怪異男子帶著棒球棒,與弟弟 (王辰驊飾),在「路上」「擦身而過」,在我看來,僅是種「象徵」意味,每天幫母親送飯的弟弟,就是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「上班族」,這種「上班族」,每個 人都長得一模一樣,一樣的西裝、一樣的白襯衫、一樣的領帶、一樣的表情。怪異的男子,就像在路邊隨時會向人伸手乞討:

  「你有沒有十塊錢可以借我。」

  大概就像是這種會在捷運站,或是夜市的一角看到的「小人物」。兩種角色,上班族與小人物,充斥在整個社會當中,再正常不過,誰也不會有閒功夫去多看他們兩眼。

  一個四方形的框框,框住了演員,也區隔開屋內屋外。觀眾是一群「偷窺 者」,正在「偷窺」這個「平凡」到不能再「平凡」的家庭,即將或是說已經發生過的事情。弟弟說,新聞播放的社會新聞,這一次,發生在他家。更加引起觀眾的 好奇心,隨著弟弟(好像說書人),一頁一頁往下翻。

  舞台的設計很簡約,反而更容易發揮,只要演員「看」得到,那麼觀眾也能「看」得見演員眼中的世界。走道圍出的,是一個「家」。走道是「家」的外面,可能是大街小巷,可能是你所能想像得到的可能。一張椅子擺在中間,一名老婦(陸奕靜飾)坐在椅子上。

  拿著球棒神色既慌張又多疑的男子(吳昆達飾),擺明了一看就是「賊」,更有趣的是,這個在觀眾的眼中的「賊男子」,莫名其妙地開始跟瞎眼婦人聊起天來。在你一言我一句的對話之下,不禁讓人產生「懷疑」,覺得這名男子,到底是「誰」?

  瞎眼老婦開始跟怪異男子聊天,就年紀上來說,就像一對母子,怪異男子扭曲的神情,讓人感覺到他的神經質與不安。突然之間,一個事件,拉近他們之間的「距離」。

  「偉成,妳的兒子叫偉成,對吧,我沒有說錯。」
  「我是他國中的同學。」
  「因為他沒有朋友,我同樣也沒有朋友,所以我們變成了好朋友。」

  從「陌生人」的狀態,改變「關係」,變成「偉成」的母親與兒子「同學」的對話。慢慢地,從他們的言談之中,觀眾可以「窺見」這個名字叫做「偉成」的人的樣貌。原來,「他」,是老婦的大兒子。

  一層一層地抽絲剝繭,最後「事情」的真相終於大白。一個從小到大都很優秀 的「兒子」,因為一次的「意外」遭受人生最大的「挫敗」,從此,「萬劫不復」,「偉成」坐牢,然後「瘋了」。「變」成另外一個人,回到自己的家。母親終日 以淚洗面,瞎了。但仍不忘打掃大兒子的房間,使得這間即將要出租的房間,是家中最乾淨地一個「角落」,是「母親」的「愛」。小兒子從來沒有得到母親的關 愛,沉痛地說:

「好,那我就養妳,到妳死為止!!!」

  是一句多麼深沉的悲哀。如果一個從未得到母親垂愛的孩子,在這種環境之下長大,看到哥哥因為一場車禍吃上官司,即使清白也身陷囹圄,負起養育母親的責任,還要被數落:「小兒子,窩囊。」是一件身心俱疲且煎熬的事情。

  家裡的那個「賊」,從「賊」恢復意識,回到「大哥」的「身份」,吳昆達同時扮演行逕怪異的「賊」,也同時扮演「大哥」,觀眾好像看到演員正在自我挑戰,挑戰「人格分裂」,一人分飾多角,在一個人當中,出現多重人格。

  「家裡有賊,我怕。」

  瞎眼母親最後的哭喊然後住聲,小兒子猛然甩上門,將母親「遺留」在屋中。那是母親最後的「求救」「訊息」,卻被視為「老番巔」的語言。在這一刻,觀眾席間偋氣凝神,接下來,大家都猜到會發生什麼事。畫面,停留在母親回到屋內,「偉成」高舉手中的球棒,燈暗。

  《賊變》,導演手法巧妙精準,演員表演到位且無懈可擊,劇本節奏緊湊,把 平凡的故事說得不凡。同時挑戰觀眾的「思考」,思考「親子關係」、思考所謂「孝順」的定義跟意義又是什麼。正因為故事的出發點「平凡」,一如尋常百姓家也 會發生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般,所帶來的反思,猶如餘韻般繞樑,三日不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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